山西方言,是最接近古汉语的北方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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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 源:本站辑
  • 时 间:2021-05-19 16:40:19

山西方言与山西文化密不可分。研究山西文化,不可不研究山西方言。

 

但是现在的孩子已很少说当地话,尤其太原孩子。60后人群,已成了太原话最后的活化石。按目前太原话衰退速度,60后人群消失后,太原话也就寿终正寝了。那时,中华方言大花园中,将会失去一个极为珍贵的品种。

 

山西方言非常有特色,很有音律感、韵律感。对照许多北方方言看,山西方言是最接近文言的方言,而文言是沟通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桥梁和纽带,是高雅的语言!

 

山西方言含有大量入声字,储存了许多远古的文化信息。目前汉语各方言区中,只有山西方言、江浙方言中含有大量入声字。应该说明的是,语言学的晋语区中不包括晋南27个县(市、区)及广灵县,因为它们的方言中没有入声字。

 

今天,我们对山西方言与古文字、古语音的对应关系,对山西方言中的古文化含量,认识还很肤浅。时代在变化,语言在变化,方言也在变化。而正是由于山西山川阻隔,地域封闭,经济自给自足,语言的变化相对较慢。

 

因此,山西方言中保留古语音较多,古文化的含量较高,这是语言学界公认的事实。可以说,现在太原人、晋中人说的方言就是当时唐朝人说的话,甚至是更久远的祖先说的话。

▎山西方言中的古音

 

彭真的家乡,曲沃县垤(dié)上村,今已属侯马市。垤就是个古音。还是一个古字,咥(dié),吃的意思。这个字,可能除了山西人在用,别的地方人已经不用了。晋中、太原方言中常用这个字。

 

 

如,今天咥了一碗拉面,咥了个过油肉。咥字本意是吃,长期使用中产生延伸变异。还有“咥便宜”的说法。如某公买了2斤豆腐,顺手拿了根葱,回来告老婆说“咥了个便宜”。

 

▎山西方言与古诗词

山西历史上出过许多大诗人,如白居易、柳宗元、王之涣、王维等。当时这些唐代诗人肯定不会说当今的普通话,用普通话去朗读唐代山西诗人的作品,许多韵味出不来。有时心里不免嘀咕:白居易的诗不押韵呀!但又不敢说,怕人家笑话自己没文化,白居易是历代公认的大诗人嘛!

 

实际上,这些唐代大诗人当时说的都是山西话,山西方言。尤其是晋中、太原一带方言中含入声字较多,诗词中许多是用入声字作韵脚的。如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用普通话读和用太原话读,韵味是完全不同的。

 

入声字确实很独特,很奇特。它的特点是发音短促、有力,尾声似乎被吃掉了,像爆炒豆子叭叭作响。而普通话尾音较长。如山西话:公安局、一桌饭、杀割啦、改革开放。语言学界专家曾多次去晋中考察,让一些中小学老师用方言读白居易、王维等人的诗,入声字使这些古诗词大放异彩。

 

▎山西方言与音乐

 

山西是民歌的海洋,这是世人皆知的。山西民歌由于其地域性特点鲜明,山西韵味十足,非常优美动听,深受全国人民喜爱。如《汾河流水哗啦啦》《人说山西好风光》《绣荷包》《五哥放羊》《亲圪蛋下河洗衣裳》《唱得幸福落满坡》《交城山》等。

 

 

山西民歌要用山西方言来唱才有味道,至少也要普通话里夹杂山西方言,关键字、词要用山西方言。用纯普通话演唱,韵味全无。

 

北京一个歌唱家演唱《交城山》,有一句“一辈子也没啦坐过一(ye)辈子也没(mo)啦坐过”。歌唱家唱成“一(yi)辈子也没(mei)啦坐过那好车马”,韵味全无,听着不舒服。

 

还有一个歌唱家演唱《亲圪蛋下河洗衣裳》,把“双圪顶”跪在石头上,改成“双膝盖”跪在石头上,本意是想用全国人民都听懂的语言推广山西民歌,这一改,使得生动的左权民歌变得索然无味。

 

而民歌大王石占明演绎了许多山西民歌,除左权民歌外,其他民歌也是唱得有滋有味。他满口左权话,在京城闯荡几年,是略带京腔的左权话。他的歌有味又听得懂,在全国各地舞台上大受欢迎。

 

▎山西方言与戏曲       山西是戏曲大省,剧种繁多,剧目丰富多彩,各剧种名家辈出。各剧种之所以深受群众欢迎,与浓郁的地方特色分不开。首先,剧情大多与山西有关,如《打金枝》《下河东》等等;其次,音乐曲牌是当地的音调;第三,道白用的是方言。尤其是方言的运用,使得地方戏剧妙趣横生,大受欢迎。曾经有一段搞戏曲改革,音乐朝歌剧方向走,道白用京腔,弄得不伦不类,丢失了大批观众,已经引为教训。

 

 

由于看过一些北路梆子的资料,以此为例,说明方言与戏曲的关系。北路梆子即雁剧,以晋北方言为基础,吸取了晋北方言的精粹,这是北路梆子集地方性、艺术性于一体的精华所在。山西的地方戏曲大都是用方言区来命名的剧种,如中路梆子、北路梆子,正是体现了方言与地方戏之间的密切关系。

词汇方面       从北路梆子唱词和道白中,可以看到大量晋北方言词汇。如名词:在《舁(yú)桥》剧中的“山窝”(山里面)、“光景”(日子)、“莜面山药”“莜面推窝窝”“凉拌山药丝丝”“骨拐”“旱船”。在《血手印》剧中的“这边厢”“那边厢”。

 

如动词、形容词:在《三堂会审》剧中,“打量我命难保全”(打量:估计、约摸);《醉陈桥》中“手扳着垛口往下瞧” (扳着:压着、按着),“帅字旗不住空中飘”(不住:不停地);《天剑除》中的“我心想做生意褪褪穷毛”(褪褪穷毛:即脱贫致富);《舁桥》中的“倒灶倒灶真倒灶”(倒灶:倒霉)。这些方言词语在剧中的运用,叫人听来亲切自然,贴近人民生活。

 

叠音词的运用       山西方言尤其是太原方言中叠音词较多。如冰糖蛋蛋、花生豆豆、电线杆杆、花袄袄、板凳凳。《舁桥》中的“阴沉沉”“血淋淋”“哗啦啦”“雾茫茫”;《访白袍》中的“清风飘飘,细雨霏霏”;《打代州》中的“黑压压”;《血手印》中的“悲风呼呼响,胡天叫地两茫茫”。这些叠音唱词在剧中起到了烘托气氛、渲染场景的作用,给人生动形象的感觉。

谚语、俗语的运用

 

北路梆子的道白、唱腔,不仅大量运用方言土语,还用了方言中的俗语、谚语。《舁桥》中的“饿得前心贴后背”“好你老婆子,和老咸菜一样——黑心”增加了幽默、诙谐的艺术效果;“这老婆子不够数——一定是个二百五”用顺口溜来刻画人物,更加生动。

 

 

     山西省各剧种在运用方言中大致如此,因此也紧紧吸引当地群众,使之流传久远。方言是地方戏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说,没有方言就没有地方戏。山西电视台《走进大戏台》多年来一直雄踞各栏目收视率榜首,非常说明问题。 

 

 

 

▎妙趣横生的山西方言

 

山西方言充满了幽默感,说起来使人的表达更加生动、形象、准确。以前人们打煤糕时要去煤场买煤,常听人们说:“有面子的没面子,没面子的尽面子”,讥讽走后门、拉关系。阎锡山搞“三自传训”时说的一句话:“没有关系找关系,找下关系没关系。”意思是要说你不是共产党,就找关系来证明,找来证人就没事,找不来就按共产党处置。这种一语双关的表达使人一听就明白,记忆深刻。

 

 

山西方言中对“二”的运用,简直妙不可言,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如“二流子”“二癞子”“二百五”“二不楞”“二愣子”“二傻子”“二姑娘”“二闺女”“二杆子”“二鬼子”“二五眼”“二饼子”(眼睛)、“二道贩子”“二把刀”“二球货”。山西方言中“二”打头的词多为贬义词,为什么不用一、三,一定要用二,说不清。现在又有发展,如“那人不行,有点二”。过去惯用语中有“起二心”“忠心不二”“好马不披双鞍,好女不嫁二男”。

 

山西方言中语汇确实丰富生动。在太原地区,一个“头”字,有三种说法:太原城里人叫“得老”,小店一带叫“得老蛋子”,柴村一带叫“骷髅”。晋中一带说的“谝打”“倒歇”就比“聊天”生动、亲切的多。“溜舔”就比“拍马屁”更为形象、生动。类似的语汇较多,与普通话相比,山西方言更为丰富多彩。如:黑眯洼眼、球眯性眼、死眯处眼、死皮赖脸、圪出打蛋、黑操烂五、假迷三道、肉头性脑、光眉俊眼。

 

语音辨异、乡音难弃       说山西话十里不同音,确实不为过。山川阻隔,封闭自足的经济文化圈,造成了五花八门的地方口音。方言除了用文字记录、表达外,重要是靠语音来表达意图、交流信息、传递感情。在山西方言众多的支系中,我认为最具幽默感、最具代表性的当数五台话(包括定襄话)和平遥话了。

 

 

杨安和(山西五台人,退休前任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在位时,常从电台中听到他的五台话音,他退休后再也听不到这亲切的语音了。五台定襄话的基本特征是把所有发ang的音,统统发为an,这就是打开五台定襄话秘密的钥匙。如钢(gan)铁公司、阳(yan)光(guan)灿烂。

 

而平遥话的特点是把an的音发为ang。如平遥人说展览(zhang lang)。而与平遥相邻的介休,又是把发ang的音发为an。有一句笑话,介休人说,张(zhan)部长(zhan),我(e)上(shan)了你的当(dan)了。刚调来的张部长听罢,气得晕过去。人家听成“张部长,我骟了你的蛋了!”

 

▎山西方言与移民的关系       几个相隔千里之外的地域人群,几乎操着相同的方言,可能是移民带来的语言现象。比如长治方言区、黎城方言区,人们说肉为(yòu),说人为(yin)。这与辽东方言、胶东方言是一致的。究竟谁是源、谁是流,尚不清楚。

 

但推测,山西为中原腹地,辽东、胶东较为偏远,山西应为源,辽东、胶东应为流。运城许多地方说街(jie)为(gāi),赶集为“赶街(gāi)”。这与云、贵、川、湘、鄂的方言是一样的。运城一带在汉唐时是京畿之地,出去做官、经商的人多,把当地语言带出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当时云、贵、川一带尚属蛮夷之地。源流关系应该是清楚的。山西境内古交、娄烦、静乐与沁源的口音有着惊人的一致,以至于经常错把静乐人当成沁源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大跨度的方言相近现象,尚待专家考察论证。

 

(李锐锋 中国文化基金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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