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史蒂文•哈桑是美国著名的反膜拜团体专家。他曾经在统一教担任要职，特殊的经历使他对这类组织的危害非常了解。脱离统一教后他致力于帮助深陷膜拜团体的人离开组织，并开发了“策略互动方法”。策略互动方法是一系列方法的总称，分为准备过程和实施过程。准备过程包括对成员和组织的评估、团队的组建、深入了解组织情况，实施过程包括预演、交流（文字、电话、面谈）和干预。策略互动方法通过团队成员与膜拜团体成员的互动交流，使双方都得到改变和成长，在这个过程中成员会质疑膜拜团体以及他与该组织的关系，并最终脱离膜拜团体，回归正常生活。

【关 键 词】史蒂文•哈桑   策略互动方法   脱离膜拜团体

史蒂文•哈桑（Steven Hassan）是美国著名的反膜拜团体①专家。他曾经深信统一教并在其中担任要职，这些经历使他切身了解到膜拜团体的危害，因此自1976年脱离统一教以来一直在精神控制和膜拜团体问题的第一线帮助更多深陷其中的人。他提出的“策略互动方法”（Strategic Interactive Approach，SIA）使膜拜团体成员的亲友对膜拜团体的招募方法和教化效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并帮助膜拜团体成员认识到组织已经全面控制了他们的生活。一旦成员经历了这样的觉醒，这一方法还将帮助他们重新获得个人力量和方向感。被哈桑的方法帮助过的大多数膜拜团体成员都经历过精神上的重生，之后他们能够回到家人身边，避免了进一步的伤害甚至死亡。

一、史蒂文•哈桑的膜拜团体经历

（一）加入和脱离膜拜团体

哈桑19岁时在纽约皇后学院（Queens College）求学，被骗加入了统一教（Unification Church）教主文鲜明（Sun Myung Moon）的组织 “同一世界十字军”（One World Crusade）。这是统一教的一个前线组织，几十年来以“文派”（Moonies）的名头更为世人所知。1974年2月，哈桑大三时，他刚刚与女友分手，感到非常沮丧和迷茫。。他是一个热爱哲学的犹太人，对寻找生命的意义非常感兴趣，而且一直试图理解现实的本质以及人在宇宙中的位置。他喜欢阅读，在那段时间里，他开始阅读大量心理学和哲学书籍。通过乔治•葛吉夫（George Gurdjieff）和彼得·邬斯宾斯基（Peter Ouspensky）的著作，他对古代的深奥知识产生了兴趣。他读到的很多书都将人的自然状况描述为对真理“熟睡”，需要一个精神上更超前的人来教他更高层次的意识水平。这些书中都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加入一所教会学校。

正当他坐在大学食堂里为失恋而伤心时，就成了膜拜团体招募者的潜在目标。他富有理想主义，聪明，是一个幸福的中产阶级家庭的独生子。在那个时候，他特别容易被三个迷人女子的微笑所捕获，她们邀请他去吃晚餐。晚餐是他膜拜团体经历的起点，之后是更长时间的会议和研讨。在短短几周内，他开始相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第三次世界大战将于1977年爆发，文派将独自负责打败撒旦，并在地球上建立天国。

哈桑十分享受这样充满着令人兴奋的对话和拥有活力的气氛的会议。这些人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们是一个全球大家庭的一部分。在经历失去女友的沮丧之后，他被这些积极正面的能量激励了。在当天晚上回家路上，他觉得很幸运可以遇见这么好的一群人。他之后又被安排参加了一个周末研讨会。整个周末从早到晚都被安排满了，完全没有空闲时间，也不可能一个人呆着。所有的成员是新来者的三倍。新来者不被允许彼此独立地交谈。上床睡觉之前被要求填写“反思”表，以呈现他们的思想和感受。当他回到家时，他的父母以为他吸毒了。他们说他看上去很糟糕：眼神十分呆滞，看起来很迷茫，筋疲力尽，语无伦次。

在最初三天的研讨会上，膜拜团体给参与者植入了一种恐惧，这是某种看不见的负面精神力量（比如撒旦），可能会影响思想，让他们认为无法相信自己的思维能力。哈桑之前从来没有相信过撒旦或任何类似的邪恶的形而上实体，但在三天之后，他开始害怕这些恶魔的力量。

经过几天认真的祈祷，哈桑收到了他认为是“标志”的东西。坐在床边，无法专心于学校的功课。伸手拿起一本哲学书，并随意将其打开一段，其中说历史会经历特定的周期，来帮助人类发展到更高的层次。那一刻他认为他被点化了。“我怎么有机会打开那本书读到那一段？一定是上帝在提醒我注意这些演讲。”他感觉他必须得回过头去进一步了解和参与这个运动。

哈桑全身心投入到“拯救世界”的工作中，每天工作18到21个小时，每周工作7天，筹集资金、招募和灌输新成员、组织公关和政治活动、定期与文鲜明及其最高级别的副手会面。作为一个美国人，他没有实权，只有地位。教会的上层阶级由韩国人和日本人组成，韩国人处于优势地位。文鲜明搬到了美国，他需要聪明、有激情、有奉献精神的美国前线人员。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哈桑从以前大学里一个招募组织学院派原则研究协会（Collegiate Association for the Research of Principles，C.A.R.P.）的创始人，一跃成为在纽约曼哈顿的统一教国家总部10号（Unification Church #10 at National Headquarters）的助理主任。他得到了文鲜明本人的高度赞扬，并宣布他是“模范会员”。

1976年，在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之后，哈桑开着一辆筹款面包车打瞌睡，结果撞上了一辆大卡车。这次致命的事故让他的家人有机会帮他脱离膜拜团体。第二天，哈桑用暴力威胁他的父亲，父亲泪流满面地问哈桑：“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有那么一瞬间，他能从父亲的角度看问题，感受父亲的痛苦。他很不情愿地同意与一群前成员进行会面，五天的会面中没有与膜拜团体联系，也没有试图逃跑。作为一名忠实的文派，他曾尽最大的努力与脱离膜拜团体的过程作斗争。但一些反面的信息也逐渐进入他的思维，并让他开始思考并理解这些信息。五天之后，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他不仅个人受到了膜拜团体那些技巧的折磨，还把它们用在了别人身上。

（二）脱离膜拜团体之后

脱离统一教后，哈桑选择攻读心理学，获得了剑桥大学咨询心理学硕士学位，成为一名有执照的心理健康顾问。作为一名膜拜团体前成员和顾问的独特身份，他致力于帮助他人脱离膜拜团体并从破坏性情境中恢复。哈桑一直处在调查膜拜团体及其行为的前沿，展示了膜拜团体给个人和社会带来的危险，并成功地帮助很多被困者脱离膜拜团体。1976年之后的四十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将人们从潜在的精神控制中解放出来，为那些在不知不觉中陷入精神控制魔爪的受害者和家庭带去心理上的安慰。

1979年，在圭亚那琼斯镇发生集体自杀事件后，哈桑成立了“前文股份有限公司”（EX-MOON Inc.），一个由文鲜明国际组织前成员组成的非营利教育机构。他担任“焦点”（FOCUS）的国家协调员，这是一个由膜拜团体前成员组成的支持和信息网络。1999年，哈桑创立了“心智的自由资源中心股份有限公司”（Freedom of Mind Resource Center，Inc.），作为一个顾问、咨询和出版组织，致力于维护人权，揭露滥用“不适当的影响力”，告知公众膜拜团体组织破坏性和欺骗性的行为。

哈桑经常出现在电视和广播节目中，包括《奥普拉•温弗瑞秀》（The Oprah Winfrey Show）、《早安美国》（Good Morning America）《拉里•金现场》（Larry King Live）等。他在报纸和杂志文章中被广泛引用，在国际上对公众产生了巨大影响。他一直致力于打击膜拜团体，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用于为个人和组织提供咨询。他在世界各地的数百个校园、宗教场所和专业组织发表过演讲。

1988年，哈桑撰写了广受好评的著作《对抗膜拜团体的心智控制：从破坏性膜拜团体中保护、拯救和恢复的头号畅销指南》（Combatting Cult Mind Control: The #1 Best-selling Guide to Protection, Rescue and Recovery from Destructive Cults），在《柳叶刀》和《美国精神病学杂志》上获得好评。2000年，他出版了《解开束缚：赋予人们独立思考的能力》（Releasing the Bonds: Empowering People to Think for Themselves），首次提出了“策略交互方法”（Strategic Interaction Approach，“策略互动方法”的雏形）。该书于2013年再版，更名为《心智的自由——帮助所爱之人远离控制型人群、膜拜团体和信仰》（Freedom of Mind: Helping Loved Ones Leave Controlling People, Cults, and Beliefs），他将更为全面的策略互动方法呈现出来，并使用它帮助了更多的人。

20世纪90年代初，一些膜拜团体教主开始购买哈桑的第一本书《对抗膜拜团体的心智控制》，以便他们学习如何抵制退出咨询过程。例如，“国际基督教堂”（International Churches of Christ）的创始人基普•麦基恩（Kip McKean）在一次大会上举起了哈桑的书，并对1.5万多名会员说与哈桑见面，甚至阅读哈桑的书都是有罪的。通过这样的手段，膜拜团体教主阻碍了许多家庭的努力，但也迫使哈桑开发更有效的方式——策略性地、创造性地与那些陷入膜拜团体的人互动。策略互动方法并不是退出膜拜团体的唯一方法，在这种方法提出之前还有去程序化、退出咨询等方法，但这些方法都存在一定的问题。

二、策略互动方法与其他方法的对比

（一）去程序化

20世纪70年代早期，特德•帕特里克（Ted Patrick）发现他的家人被大卫•伯格（David Berg）洗脑了，伯格是膜拜团体“上帝之子”（Children of God）的领导人。帕特里克认为，膜拜团体通过催眠、重复和行为修正来灌输信仰，他决定逆转这一过程。他把这一新程序称之为“去程序化”（deprogramming）。

去程序化要进行绑架或强制拘留。一般来说，膜拜团体成员会被送到一个特定地点，在那里被全天候看守，剥夺隐私、自由和睡眠，轮流进行强度不同的交谈等。去程序化会持续几天，有时是几周，直到膜拜团体成员意志崩溃，突然同意脱离膜拜团体，或者假装同意离开膜拜团体。去程序化的过程往往比成员入教的过程更像“洗脑”。

膜拜团体通常会向其成员灌输一种恐惧感，去程序化会触发成员的恐惧。这种恐惧使成员们坚信实施去程序化者是邪恶的化身。实施去程序化者是无情的，可能会羞辱、威胁甚至折磨人，当然也会试图破坏对教主的信仰。他们使用的绑架和囚禁行为会造成创伤，使成员产生不信任感、愤怒和怨恨，膜拜团体教义反而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得到加强。

除以上创伤外，去程序化还有其他缺点。比如在美国，如果一个人超过18岁，对其实施去程序化是非法的。除非能证明这个人患有精神疾病，否则很难获得托管权，因为这种托管权将给父母暂时的权力控制一个受膜拜团体控制的人。如果失败，则可对其家庭和实施去程序化者提出刑事指控。成员与家人和朋友的关系可能也会受到影响。许多人虽然成功地完成去程序化，但仍然因为这种方法而受到心理创伤。这些人很高兴能从膜拜团体的控制中解脱出来，但对用来释放他们的方法并不满意。在20世纪70年代，除了去程序化以外几乎没有其他选择。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出现了退出咨询的方法。

（二）退出咨询

大多数膜拜团体成员的家庭都不希望违反法律强行绑架和拘留他们成年的子女，他们也不想冒着疏远亲人的风险。与去程序化不同，退出咨询（exit counseling）是非强制性和合法的，它使用的是技巧，而不是武力。它尊重人的自由意志，是自愿参与的。虽然退出咨询比起去程序化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它也仅限于简单地释放膜拜团体成员。大多数退出咨询顾问都是没有接受过正式临床咨询培训的膜拜团体前成员。一些退出咨询顾问称自己为“思想改造顾问”，他们只是提供有关膜拜团体和破坏性影响的信息。

即使成功了，退出咨询的结果也往往不是最理想的。很少有人明白，膜拜团体的教化会创造一种新的身份，压制和控制个人的真实身份。亲友们认为正在与一个他们一直认识的人交谈，但实际上，对方是一个使用膜拜团体身份的“陌生人”。在大多数传统的退出咨询和去程序化案例中，膜拜团体身份只是被淹没了，但实际上完好无损。虽然加入膜拜团体之前的真实身份占据了控制权，但膜拜团体身份没有完全吸收和整合到退出膜拜团体之后的自我当中，因此存在很大的隐患。

（三）策略互动方法的不同

与去程序化相比，策略互动方法更为温和。这种方法不会强迫膜拜团体成员干任何事，更不会使用暴力，而是通过平静的交流和引导，让他们产生信任感，进而开始干预。干预的过程也是以彼此平等的身份进行对话和讨论，让他们能够对目前所处的团体、自身的处境和信仰进行反思，在反思的过程中认识到膜拜团体的问题，并找回自我。

与退出咨询相比，策略互动方法更为真诚。退出咨询某种程度上是对膜拜团体成员的一种欺骗，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膜拜团体经历，但是当他们发觉之后内心会产生矛盾。策略互动方法选择让膜拜团体成员正视这段经历。他们确实为这份信仰付出了很多心血，妥善对待这部分记忆，有利于他们珍视重新找回的自由意志。

另外与以上方法不同的是，策略互动方法强调改变的过程。该方法创造了一个真实自我的模型，这个模型是为了对应膜拜团体身份而培养的。这有助于团队成员发现并重视膜拜团体身份，并帮助识别膜拜团体身份中较为积极的方面。

策略互动方法通过团队成员与膜拜团体成员的互动交流，旨在让双方都得到改变和成长，在这个过程中创造条件促使膜拜团体成员质疑膜拜团体以及他与该膜拜团体的关系，克服真实身份与膜拜团体身份间的矛盾，并最终远离膜拜团体。建立信任是以家庭为中心、以流程为导向、定制方法的重要第一步。组建由值得信赖且有爱心的人组成的团队。团队成员要参与每一个步骤，并在整个过程中提高他们的沟通技巧。当每个成员都开始成长和改变时，膜拜团体成员的观点也会改变。（未完待续）